“你早日诞下子嗣,为娘才能真正开心。” 柳清迟无话可接,怜娘子又道:“实在不行,就先过继一个吧。男人是靠不住的,你必须为你的后半生谋算啊,孩子。” 此话与小英平日所说别无二样,看来两人是暗中通过气的。 她们都是好心,可是……她没有下半生了。 柳清迟哽了哽忍住泛酸的眼眶,端起碗,大口吞咽着,泪水融入碗中,又苦又咸。 午膳后,程晏辞来小院与怜娘子告别。 临走前,柳清迟却抱着怜娘子不肯放:“娘亲,我舍不得你……” 怜娘子轻拍她的后背,柔声细语:“别说傻话,等你怀了子嗣,娘亲自去照顾你。” “乖,听话阿。” 柳清迟泪如雨下,紧抿着唇点头。 “烟柔,你何时想来,本王随时奉陪。”程晏辞揽过她的肩膀,为她拭去眼泪。 柳清迟不动声色避开他,转身朝屋外走去。 …… 马车上。 程晏辞心情很是愉悦,路过集市时,还特意下车买了孔明锁。 他轻声笑着把玩着那孔明锁:“烟柔,等我们的孩子出生,三岁就让他去皇家私塾上学,你觉得如何?” 柳清迟没说话,只是凝着程晏辞那双神情得要滴出水来的眸。 她看着他满眼的期待,愣了半晌。 然后她在心底回答:“不会有了。” 第8章 回王府没出两日,程晏辞便总有借口宿在书房。 柳清迟怎会不知,程晏辞心中还挂念着西苑那个娇俏可人的槐娘子。 后来程晏辞在柳清迟这刚坐上一刻,就会有人来寻。 未等他开口,柳清迟就会大度赶人:“王爷公务繁忙,臣妾就不留着用晚膳了。” 程晏辞后来便也不再找借口,只在这里吃一盏茶就匆匆离去。 茶凉了,她的心也早已凉透了。 唯一挂念的只有柳宅那个不受宠爱的小娘。 或许是母女连心,也或许是上次告森*晚*整*理别时,她失控的情绪惹得小娘挂了心。 一向不登王府的怜娘子第一次上了门。 柳清迟看着她带来的几盒糕点泪了目。 小娘手头并不宽裕,也并未因她嫁入王府而受到大娘子善待。 就这几盒糕点定用了小娘好几月的月银。 她上前紧紧抱着怜娘子,不禁哽了声:“娘,你对我真好。可女儿却不能时常在你膝下尽孝。” 怜娘子一脸宠溺,她笑着摸了摸柳清迟的头:“你早早生下个孩子,便是给娘尽孝了。” “娘听说淮阳老家有个奇人,十个怀不上的孩子的妇人用了他的药九个能好。这不,费时几个月终于拿到了药方。” 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用帕子仔细包好的方子,已经有了好些褶皱。 不肖想,怜娘子为了这药方几经波折,又费了多少周章。 她没有钱,有的只有对自己的真心以待,唯有母亲才能做到如此。 柳清迟终是忍不住,扑在了怜娘子的怀里。 犹如出嫁前一晚在她怀里嘤咛,此刻亦是泪眼婆娑。 她像个小孩:“娘,对不起,女儿不孝……”可她不得不走。 怜娘子只当她是撒娇,宛如幼时,拍哄着她:“乖,娘又何尝不想时时见到你呢?”6 平复情绪后,柳清迟又拉着怜娘子说了好些体己话,将首饰盒强行塞给了怜娘子。 临行前,怜娘子又再三叮嘱,药方要按时吃。 等到程晏辞来时,怜娘子已离去多时了。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桌上的药方。 未等他开口,柳清迟就冷冷打消他心中的疑虑:“我小娘送来的药方,但我不打算吃。” 程晏辞愣了一下,柔声说道:“这药方毕竟是民间偏方,不吃也好,免得吃坏了身体。” 程晏辞那夜没借口去书房,宿在她寝殿中搂着她入了睡。 他很快睡着了,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。 柳清迟却难以成眠,她僵直地枕着他手臂。 不似从前,她不想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,也不想多看他一眼。 心死了,就没有期望了。 …… 翌日晌午,新来的婢女来报:“王爷又在厨房忙碌着,娘娘好口福。” 这些日子常常听说程晏辞在厨房忙碌,柳清迟却从未喝过他的汤。 柳清迟干脆起了身,刚行至厨房门口,却发现屋内门外没有一个下人伺候。 程晏辞与槐娘子在灶前亲昵。 槐娘子靠在他的怀里,他一口一口吹凉喂进她的口中。 程晏辞眼里满是柔情。 行至此刻,柳清迟才发觉她完全成了被摒弃的那一个。 程晏辞连片刻温情都未曾给过她了。 她收回酸涩的视线,强迫自己转身回房,宣纸淡墨,又是一笔。 将纸条收进匣内,柳清迟捂着胸口捶打,试图让闷在胸口的那口气匀过来。 然而,她越是想控制,却越来越急促,原来她什么都控制不了。 控制不了他爱上别人,也控制不了心痛。 索性,她站起身来将程晏辞绘上荷花的那些物件都一同拾捡丢到了院中。 转身又进了房,翻找出偷偷藏了很久的一个木匣。 这匣子里装的是她与程晏辞自相识以来所有来往的书信。 当初她藏着,原本是想等以后老了跟他慢慢翻看,品尝回忆…… 她打开木匣那一刹,思绪好像被拉回了未出嫁前。 她只是小门小户的庶女,可他确是尊贵的王爷。 她曾退缩:“王爷,我不想为妾。” 程晏辞便日日差人来送信:“你往前走一步,往后九十九步自有我来走。” 爱吗?大抵那时是爱的。 可她如今只想消失得彻彻底底,连带着他们的回忆。 柳清迟一张一张翻出来,狠狠捏皱,撕成碎片,扔进被她丢弃的物件里,掏出火匣子往地上一扔。 火光燃起,日久经年,那些物件最终都成了一滩灰烬。 “程晏辞,所有属于我们的回忆一丝一毫,我都不会留给你!” 澄澄火焰映照着柳清迟布满泪痕的脸,她双眼猩红似血,攥着拳看向皎皎月轮。 柳清迟亲手葬送了他们的过往。 她微闭双眼,身子却止不住地抖。 “程晏辞,日月为证,惟愿你我——生生世世不复相见!” 第9章 翌日清晨。 柳清迟还卧在床榻沉睡,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声响,惊醒了她。 程晏辞轻手轻脚行至榻前在她唇上落了一吻。 紧接着他的鼻息声就扑在耳畔,对上她惺忪的睡眼,柔声说:“烟柔,这两天公务繁忙,我恐不能陪你。” 柳清迟没应答,沉沉合上眼皮。 程晏辞只当她贪睡,便自顾自轻手轻脚离开。 门刚合上,柳清迟就坐起身来拿起帕子用力擦拭着嘴唇,直到帕子上沾染了血她才作罢。 她披上衣袍,走到案桌前,铺上宣纸,便写起了信。 第一封,给小娘。 一愿她身体康健,万事顺遂。 二愿她切莫难受,来日且长。 …… 最后一句她说:女儿不孝,万望珍重。 写下这封信,眼泪终是抑制不住。 她颤抖着身子,吞咽下痛楚,铺下一张新的宣纸。 这封信是她写给程晏辞的。 写完后,她才瘫下身去。 ……7 西苑厢房。 微弱的烛光也掩藏不住程晏辞满腔的爱意。 他俯下身覆在槐娘子那片温润上,槐娘子顺势搂住他的腰:“王爷,奴好想你。” 程晏辞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,里面装着一只翡翠玉镯。 “这是我母妃留下的,她曾说要送给我的王妃。我原是留作一个念想的,如今恰逢你生辰,便赠与你,愿你岁岁安榆。” 槐娘子接过木盒,沉思片刻,又垂下眸去:“奴本不该奢望什么生辰礼,幸得王爷垂怜才能伴您左右,奴已经很知足了。” 未等程晏辞开口,槐娘子又将头靠在程晏辞的怀里:“若王爷真要送奴生辰礼,奴想要个名分。哪怕是通房、是妾,奴只想堂堂正正站在王爷身边。” 忽而门外侍卫的声音响起:“王爷,王妃那边差人来请您过去一趟。” 程晏辞微微皱眉,还未等他开口。 槐娘子索性坐在了他腿上,双手勾着他的脖子:“王爷,今日是奴的生辰。” 另一边,柳清迟垂坐在椅上,还在等程晏辞回来。 【死心吧,他不会来的。】看透一切的青宝鄙夷地开口。 它来了,它遵守承诺来接她回家了。 就在今日。 派去送信的侍卫来报:“王爷那边实在有事,走不开。王妃且再等等。” 柳清迟有些不甘:“再去,就说我呕吐不止。” 西苑厢房,槐娘子一脸委屈地在程晏辞怀里小声啜泣。 “王爷,他好像在踢我,我好痛。” 而这边的已经青宝失去耐心,直接将他们二人亲昵的画面展现在了柳清迟眼前。 程晏辞此刻正搂着槐娘子,拂着她的孕肚,商议如何给她名分。 侍卫去报,他只说:“唤御医去看。” 柳清迟那颗心好似被分裂开来,她这次是真的死心了。 她低声呢喃:“本想最后告个别,如今看来没这个必要了。” 柳清迟两眼发黑,突然发问:“青宝,回家之后我和你还会再见吗?” 青宝没回她,只提醒了一句。 【灵魂和肉体剥离会很痛,你做好准备。】 话音刚落,柳清迟感觉灵魂与肉体逐渐分离,头痛欲裂。 她死死咬住嘴唇,但丝毫不能压制痛苦,她忍不住用头去砸地。 “啊——” 一声惊呼,柳清迟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白光将她笼罩,她只觉浑身一轻。 黑洞,撕裂了天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