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灼勾唇笑了笑,埋头继续打字,还顺手把一条宽大柔软的米黄色毛巾盖在我的头上,踩着拖鞋上了二楼。 我望着他的宽肩窄腰的背影,忽然有些恍惚。 第一次见他,是在三年前。 他妈妈抛弃他,出国远嫁那天,他一个人在屋里哭了好久。 好像,一瞬间就长大了。 5 门外雨声不减,淅淅沥沥,像是神的烟花。 我翻了个身,洗澡时觉得疲累,但真的躺到床上后,却怎么也睡不安稳。 况且,手机还不停地收到来自何晚晴的消息。 「要不是我出国三年,会让你有机会乘虚而入吗?」 「对了,你猜你生日那天,他来找我,我们发生了什么?」 「……」 何晚晴愈发气急败坏,大约传闻是真的了。 她三年前追着学长出国,却被摆了一道,回国后发现何氏集团早没了她的位置。 如今放出假订婚的消息,欲擒故纵,急着抓住周柏言,怕是准备孤注一掷了。 「你真以为他真的会喜欢上一个哑巴吗?」 「他是不是在你那儿?」 「……」 周柏言在哪儿,我再也不会关心了。 我再也不会为了他日日忧心到睡不着,生怕他玩赛车出什么意外了。 一切都与我无关了。 我在黑暗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回了她一条消息。 「所以呢,三年前你是死了吗?」 拉黑,关机,转身睡觉。 一夜无梦。 是了,我以后再也不会梦到周柏言了。 6 第二天,刺耳的铃声接连作响时,我半眯眼睛,打开了沉重的木门。 站在门外的,是周柏言。 他昨晚不知去了哪里,昂贵的皮鞋上泥点斑斑。 见到我后,恼怒中又有几分惊喜,猛地拉起我的手腕。 「林听,你闹够了没有?」 到现在,他依旧觉得我在闹脾气而已。 甚至,从来没有想过和我道歉。 我面无表情地抬眸,像是看着一摊烂泥。 许是从未见过我这副表情。 周柏言喉结上下滚动,眼神开始闪躲,语气也软了下来:「林听,我们回去慢慢说。」 「说什么说,烂黄瓜!」 「说什么说,烂黄瓜!」 「……」 耳边忽而传来鹦鹉的尖叫,在空旷的客厅回荡。 反应过来时,谢灼正单手拎着鸟笼子,上身不着寸缕地站在我身后。 周柏言看到我身后的谢灼,眼睛眯起,手掌不自觉收紧了力度。 「林听,我记得你说过,他只是你的一个学生,不解释解释?」 周柏言字字咬得发紧,指尖泛白,微微打颤。 也是,一向温顺的女朋友头也不回地提了分手,隔天就疑似和另一个男人搞在了一起。 周柏言这种脾气,怎么会受得了? 我埋头翻找着和他的聊天记录,身后的鹦鹉填补了沉默的间隙。 「烂黄瓜!烂黄瓜!」 也不知道都是谁教的。 「我们分手吧。」我把拉黑前发给他的消息怼到他面前,一切不言而喻。 他管不着我了,也没理由大清早跑到别人家里找我要说法。 周柏言大步向前,猛地将手机拂落在地:「林听,我他妈没同意。」 他还是这样的。 西装革履的斯文样,只是短暂的伪装。 骨子里的他,傲慢自大,喜欢将所有事情的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中。 我这只失控的小哑巴,大概是他二十几年顺风顺水的人生中,唯一脱线的风筝。 我垂眼看着地上摔得稀碎的手机,身后的谢灼眯起眼,也只是冷眼地睨着他。 周柏言对着我们两个哑巴,所有的怒火都好似打在了棉花上。 「滚吧,我家不欢迎你。」谢灼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舞。 我一直觉得,他手指纤长,打起手语来也一定很好看。 如果,他愿意学的话。 这三年,他似乎一直都很排斥学习手语。 也是,他只是短暂地失语而已。 机械的男声在耳边循环播放,不久,鹦鹉也加入了战斗。 「滚吧,我家不欢迎你。」 「滚吧滚吧!」 周柏言顶顶腮,像是被眼前的一幕气笑了,刚要重新拉过我的手,被谢灼一把推出了门外。 谢灼比周柏言小了七岁,但一直有健身的习惯,两人针锋对决,竟也毫不输阵。 周柏言估计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一天,气急败坏地踹着木门。 沉闷的声音传入耳中,也惊起一片云雀。 谢灼不知什么时候套了件衣服,埋头在纸上记着数。 他的狼尾贴合颈部,又在发梢处微微翘起,垂着眼眸,一丝不苟地画着「正」字。 「这个门是个老古董,一脚一百万,到时候让他赔。」 我望着他纸上的字迹,忽地笑出了声。 谢灼循声抬眸看过来,我捏了捏被摔碎的手机,干脆接过笔,玩起了小纸条。 「赔,让他赔!」 「手机也得让他赔,我拿去修,你先用这个。」 他写完,在抽屉里拿出一个新手机。 谢灼家里,全是没拆封的名牌手机、衣服。 这件事,我本来不太理解,他妈妈花大价钱从国外买回来的,为什么不用? 直到周柏言去国外找何晚晴那天,给我带回来了一款限量版包包。 退给周柏言,他也不要:「送给我女朋友的,哪有收回来的道理,不值几个钱,收着吧。」 后来,我连包装都没拆,扔到了角落里。 我讨厌这种弥补,就连带着对它也感到厌恶。 后来,再看到谢灼家里没拆封的东西,我也就见怪不怪了。 为什么? 为什么道歉还总是走捷径呢? 我摇了摇头,没有接过他的手机。 谢灼似是看透了什么,埋头又翻出了一款老式手机,漫不经心地递给我。 「等手机修好了,我把钱一并还……」我写着写着停了下来,抬眸看了他一眼。 谢灼正凑近看着纸条,我回头,刚好对上了他琥珀色的眼眸。 他喉结滚动,微微偏过头去,不自然地逗弄着笼中的鹦鹉。 「我教你几句手语吧。」 我转了笔锋,缓缓落下几个字。 7 谢灼学习成绩很不稳定,不是第一,就是倒数第一,全凭心情。 一个月后,我去一中参加家长会,老师语重心长地拉着我。 「他这孩子,聪明,学什么都快,但我觉得,除了特殊教育,他最需要的是心理辅导。」 他妈妈找到我们学校,确实是病急乱投医了。 比起根本派不上用场的手语翻译,他真正需要的其实是心理辅导。 但是他每次都很抗拒,还非要拉着我才肯去。 几次下来,似乎也没有什么效果。 我和老师握握手,抬脚朝屋外走去。 刚出门,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 周柏言不知为何,会出现在一中校园里。 我想绕开,却被他抬手拦了下来。 「那天的话……只是和朋友开个玩笑,分手的事情,我可以当作没发生。」 他眼底微青,单手插兜,不自然地从身后掏出一款新手机。 「手机赔给你,写点什么吧?」 我看着他微颤的眼睫,脑海中却很难将他和那天的周柏言重合在一起。 他当时跷着腿,被众人簇拥着,说的明明是:「哦,我忘了她是个哑巴。」 怎么现在,又低声下气地求我写点什么给他? 「我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,若只是为了那档子事,我还用忍三年?」 「林听,只是些气话而已。」 「……」 他说得低声下气,言语间,却依旧是傲慢的。 我抬眸看着他,拿出谢灼借给我的手机慢慢打着字。 周柏言也是少有的好耐心,垂眸看着我。 「你送我的包,还有其他东西,都没有拆,改天我打包寄给你。」 「我说了,那些是送你的。」 「我不要了。」 我不要了,你,我也不要了。 你给的,我从来都受不起。ŷż 你朋友对我的态度,就是你在他们面前对我的态度,不是吗? 「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。」 周柏言不知被哪句话刺激到,手掌钳住我的双臂,慢慢收紧。 「林听,我说了,我没同意,还有那个姓谢的……」 周柏言话没说完,何晚晴踩着小高跟打断了他。 「柏言,怎么在这里啊?林老师也在啊,怎么不在自己的学校,跑这里来了?」 何晚晴话说得熟络,仿佛那天恶语相向的人不是她一样。 周柏言微微松开我,蹙起眉转身朝她看去:「你来干什么?」 「周伯父说要请我吃顿饭,欢迎我回国,你不在场可怎么行?」 说罢,她好似才想 |